#204

在某處看到一篇求教文章，寫的人是個新媳婦，大意是婆婆不滿意他們夫妻套房裡的浴室有頭髮，說那些頭髮讓她火大。作者的疑惑是，那是他們房內的浴室，婆婆並不使用，這樣擅自進來檢查又發洩不滿，真的合理嗎？

就是這樣一篇東西，內容還好，可以想見正反面意見都會有。

但是我錯了，我很意外，下面的意見是一面倒。有說浴室有頭髮很噁心的，也有說洗手台用過有水滴一定要擦乾的，甚至還有說洗過澡之後連磁磚都要用刮水器刮過的，說得像是普世標準。

然後有人說，乾淨總是好的啊。

我當下立刻想到，啊，這就是慈濟，慈濟就是這麼一回事啊。

不抽煙不喝酒不吃檳榔都是好事，殺山豬也不文明不現代，你們為什麼不願意改變呢？

另一種聲音的完全沈默，其實不意外。乾淨總是好的，抓住這句話，就好像站在道德制高點，任誰也難以反駁。「我就不覺得頭髮噁心啊」說出來，簡直就是邋遢鬼的藉口。

可是我還真沒聽過多少人浴室磁磚要用刮刀的。

好像把自己講得越潔癖，對清潔要求越高，就越高等，越值得拿出來顯擺，這種無聊的東西到底哪兒來的？

我想到小學時的一個無聊迷思，合唱分聲部的時候，唱得高的人分在第一部，唱不上去的人就分在第二部，結果分在第一部的小孩子們個個沾沾自喜，第二部的就像是鬥敗公雞，明明是個人特質的問題，卻出現幼稚到極點的高下評判，這種現象原來一直延伸到成人世界，出現各種變形，不曾終止。

潔癖不是拿來要求人的，比別人不能忍受髒，也不是件多高尚的事，頂多只是暴露了自己對自然世界適應不良。偶爾發作起來猛擦洗的時候，我都當自己是病態。

下午和老公聊到他的腰圍，他說這一個星期他上班一罐汽水都沒喝，果然有點改善。

我說：「那些糖味甜得很無聊，茶比較有意思吧。」

他說：「欸，重點不在糖，在氣。」

我說：「那去喝沛綠雅嘛，有氣，沒有糖。」

他停了一下，說：「那種東西嘛…」

我接話：「真的喜歡也要偷偷喝，不想讓人看見…」

他笑出來：「我們是怪人哪！」

拿著一瓶沛綠雅就彷彿連行走顧盼都高尚了，那樣的人，我們逃都來不及，被誤認會想死。

其實反反覆覆講的都是一樣的事，不管是生機飲食，氣泡礦泉水，瑜珈，誠品，單眼相機，或者潔癖，名詞本身都不讓人討厭，弄得鼻孔高人一等才是最噁心，最最噁心。

看來我擁有的是另外一種，反向的成見。